外婆家的炊烟

作者：姜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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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夏日的傍晚，当都市的人们还在炎热中叹息的时候，山间已经变得清爽起来了。夕阳还未落下，悠闲地依在远山，将柔和的余晖洒满山林和路面。

我在下班后驱车回家，在转过一个弯道后，忽然看到一家农家院落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那是一户破旧但干净的院子，从虚掩的门缝中，可见一位老奶奶抱着柴火的蹒跚身影，像极了当年外婆的样子。

掐指一算，离开家乡，来到深山里工作，已经整整12个年头了。我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一个被生活磨去棱角中年男人。那天的炊烟一下子就将我又拉回那个从小长大的小村庄。

我的老家在陕北遥远的小村庄。我外婆家是一个小院子，外墙用河里打捞的石头砌成，在院子里垒了一个小灶台，外婆就在这个灶台做饭给我们吃。

外婆家对面是一座山，山下面是一条河。我和表弟有时在山上玩，有时候在河里玩。不管我们在哪里玩，夕阳西下的时候，表弟看到家里升起炊烟的时候，就大声喊我，“哥，烟囱冒烟了，饭马上好了，该回去吃饭了。”我们就一路飞奔回到家里。可有的时候，我们玩的忘记了，就能听到外婆的声音，喊着我俩的名字，叫我们回家吃饭。

从小，我爸妈管教很严，我就特别喜欢往外婆家跑，外婆宠小孩，放任我们闹。乱跑一天，在夕阳西下，炊烟升起时跑回家。玩累了，吃上香喷喷的饭菜，心里确实比蜜还甜。我很喜欢吃的是外婆煮的玉米，用筷子插了，举着吃，那种香甜可口，现在想起都要流口水。那时候觉得山好大，河也好宽，怎么玩都玩不够。直至今日，回想起来，再没有比那段时光更快乐的日子了。

独自在外的年轻人，都有一个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梦。我也曾想混个一官半职，多赚点钱，买个小汽车，再置办一身好行头，鲜衣怒马，风风光光地回到小山村，让外婆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门口等我。

可这一天迟迟没有到来，等来的却是，外婆去抱柴禾准备做饭的时候被一个三轮车撞了。接到消息后，飞速赶回老家，外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生命垂危。但当我哽咽着叫她，“外婆，我回来了！”她竟然还能微微睁眼，叫出我的名字。

外婆顽强支撑几个月，很终，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今年夏天，带着妻子和小儿子一起回到老家，院子已近破败不堪，让人不忍直视，对面的山也被挖掉半边，木然地立在那里，曾经宽阔的小河，也几乎干涸。

当下，在繁华的城市中，已经再也看不到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再也没那种日暮归鸟的生活气息了。

只有在乡间，还偶尔能看到那夕阳下的炊烟。

每次再见到炊烟，就仿佛又见到外婆蹒跚的身影，仿佛又吃到外婆煮的玉米棒，仿佛又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如今，窗外暮霭沉沉，远处灯火阑珊，又是年关将至，又是游子归家探亲的时节，而我却再也看不到外婆家的炊烟，再也吃不到外婆做的饭菜了……

（作者姜波是陕西省崔家沟监狱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