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也有摇钱树，它是香樟树和金桂
我很小的时候，听家（读ga）爹（外公）讲故事，才知道摇钱树这个词。那时我就天真地想，假如我有一棵这样的摇钱树，那我该使劲地晃动摇钱树，听哗哗哗的落钱声，该是多么高兴的事啊！我可以捡钱给父母补贴家用，也可以给家爹买点烧酒。可笑的是，我从来没有问过，家爹或父母或其他人，摇钱树的小树苗，从哪里能弄到？
我记得很清楚，是人在坟头上痛哭，不知什么原因，坟头上长了一棵树。哭累了，伸手扶着树想起站起来。不知不觉，触动了那棵树，那树叶哗哗落下，触地后就变成黄黄的铜钱了!好像是心爱的老狗，又好像是老水牛，总之是死后埋葬了，才无缘无故地长出一棵树，居然就是摇钱树!
我多么想拥有一只可爱的小狗，那时在生产队，也不富裕，对普通的家庭来说，怎敢奢望养活一条狗？对于水牛，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只有生产队才可以养活几头。普通农户能养一头牛，不是天方夜谭白日做梦吗？少年的我，为这事确实苦恼一阵子。后来渐渐长大，才知道那是大人哄骗儿童的事。人间哪有摇钱树？果真有，那还有谁肯劳动了？这是很明白的事了，只有不懂事的人，才相信人间也有摇钱树。
摇钱树这个词，渐渐地从我的大脑中消失了。但是，生活似乎有时就是这样和你过不去，你越想忘记，就越是忘不掉？终于，有一年的冬天回家，发现西屋窗前一棵很高很粗的香樟树不见了。
那可是父亲亲手栽下的，和这房子一般年纪，三十多岁了，也和我家结下深厚的感情了。妻子怎忍心把这个棵树锯掉了？再说了，香樟树只有打箱子，才金贵。据说箱内的衣服，从不生蛀虫，也不会发霉气。可现在是哪朝哪代了，打木箱是不是土得掉牙了？谁不愿用皮箱子，又漂亮又轻巧，携带又方便，价钱有便宜。打个木箱，木匠的工钱都会大于买一只真皮箱子？再说了，现在的木工只会用圆钉和空压气枪，他们哪会做出漂亮的榫眼？再去找失业的老木匠，那不是花钱买罪受吗？
唉，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没有头脑子!
想当年，新房落成时，父亲就在村后，不远的林场买来三棵香樟树。有五六岁小孩胳膊粗，有一人多高，直挺挺很精神。在冬天，北风吹来，多数树都冷得在寒风中打颤，甚至发出唔嘤的很瘆人的哨音。它居然不怕寒冷，还穿着深绿色的外衣，我不知为什么，在这大冷的冬天，看到它的树叶，仿佛也能感应到春天的温暖。就在那一瞥之间，我爱上了香樟树。我突口而出：“老头，这一棵树，要多少钱？”
“一块钱。熟人，很便宜。”
“值！值！”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两棵树没有活下来。我是年头上出门，年尾回家。看不见那两棵树，又能有什么办法去补救呢？
顺其自然地生长，自生自灭。我记得好像离树根远点，挖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施过一次农家肥和菜籽饼。我给予这棵香樟树的很少，可他回赠给家人的甚多。
香樟树越长越大，越长越高；夏天中午可以树下乘凉吃饭，傍晚也可以树下吃饭，据说蚊子还很少。因为有这棵大树当着西晒的太阳，西房间就会很凉爽。
但不知从哪一年起，它的树叶生病了，有吊吊子，活像“吊死鬼蜘蛛”，秋后生出虫来到处乱爬，有时爬进家里来。很是伤脑筋，妻子曾经打过农药，可是作用不大。家里人开始怨恨这棵香樟树了，可是没有办法。树又高又大，想把它放倒，没有技术是不行的。放不好很危险，因为离家近，问过几个木匠，都说没有把握，很好卖给乡下收树的人。
这棵香樟树成了家里人的一块心病。妻子曾经埋怨父亲不该在窗前种下这棵树。谁能料到它老了，会生虫子呢？它的树枝又向屋面上发展，怕风大会闹出不好的事来。我不得不用长梯子靠上树，把那粗枝条锯下来。我一下锯子，一股股锯末香味扑面而来。香樟树，名不虚传！可惜有时，遭大风大雪袭击，刮断了大树枝。香樟树已是伤痕累累，也许要不了多少年，它也会枯萎，也会死去。这样似乎是很好的结局，可是妻子又是怎么把这棵大树弄走的呢？
“那要请多少人帮忙呀？”
妻子笑了笑说：“是挖掘机挖的呀！人哪有办法弄走它？”
我霎时来了无名火，生气地说道：“能打几只破箱子？又能卖到多少钱？谁现在还用木箱子？挖掘机的出场费就是几百元，还要按小时收费的，你这不是赔血本买卖吗？唉，你真是吃饱饭撑的，没事搬一块土坯，到塘里刷刷也比这个强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打箱子了？挖掘机的钱，不要我出，人家帮我出了。我把它卖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这树能卖多少钱？能把这香樟树移走，就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了。卖多卖少无所谓。”
“一千九百元，不少吧？”
“这么多呀！这不成了摇钱树了！？”
“它哪能算得上摇钱树！金桂才是真正的摇钱树呢！你看门前那棵桂花树，人家找上门来，出五千块我都舍不得卖呢！他说左边的柿子树，挡住了桂花树向这边方向的生长。两边的圆弧形不对称，要不然要卖一万多块！”
“你真傻呀！你种三亩多地，累死累活，一年纯收入也没有五千块呀！你卖掉它，还可以在你娘家讨小树苗栽呀？”
“我就是不卖，你后悔了？村中还有金桂卖一万多块的，可人家也是舍不得不卖呀！金桂开花，门前屋后房间里，几十米以外，都能闻见阵阵花香。我给你现钱，你能买到这样的花香吗？”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这样天价的桂花树，他人能不争着栽种？要不了几年，大家一窝蜂栽金桂，你还能卖到这样的好价钱吗？你会后悔的？”
“我才不会呢！我当初栽它，就没有想过卖它。我爱闻桂花香，我自己要享受，我干嘛要卖给他人享受呢？”
我静下心来，想一想也有道理。这年头，五千块钱，对一个家庭来说，能算什么呢？可有，也可无。但是每年在家门口，有两次机会，能闻到那样的阵阵香味，说句良心话，五千块还是真的买不来！
多年以后，金桂确实掉价了。但你不诚心想卖，价格的波动对你来说，一点作用也没有。
只是，一夜之间，仿佛到处都凭空冒出这样的宣传标语：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切身地感悟到，我家那棵香樟树和金桂树，不就是我家的摇钱树么？绿水青山，也许会成为你我他的摇钱树吧？！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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