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度(四川)
爷爷患病已经有些时日了。
我真没想过他老得那么快,快到从他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变成我的手牵着他的手只隔了一场大病。
他瘦了,皮肉皱成一团,茧子刮着我手上的嫩肉。
我不明白,人怎么就这样了,像是掉光了叶子的树,没有什么生气的存在着。虽然他现在还认得我,但是话却说不了几个字,我不禁想到将来,他会不会看着我露出疑惑,问我是谁家的小孩?
我跟他聊天他也不理我,我问他我叫什么他也不理我,我去抓他的手,摸到手背上的针管,突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爷爷生病之后,精神总不大好,喜欢睡觉,懒洋洋的。他脚痛,走不了路,现在脑子也时常不清醒,躺在那里反而适宜了。但他以前是不这样的。他早上七点多就要急匆匆的出门,去超市左挑右选,抢很新鲜很实惠的果蔬。提回家后擦擦汗,再次出门,要走到广场里的茶馆,看老大爷们打牌下象棋,还不会休息,还要走,走过大半个县城再转回来。这时候奶奶就会给他打电话,催他快回家,电话那头的爷爷脾气火爆,我远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晓得了,莫管!莫管!
现在他再也不会那样跟奶奶说话了,他连发声都那样困难,颤颤的才能抖出几个音节来。我终于意识到他是老了。虽然他曾经是个潇洒的老头,但现在他只是个患上老年痴呆症的傻傻的老头。
这时父亲和母亲也来了,提着保温桶,里面是温热的饭菜。一家五口在小小的病房里吃饭,还能聊聊琐碎的事情,原本压抑的心情稍稍得到了缓解。
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多看了看父亲。他的胡子已经花白了半壁江山,眼睛里是发黄的眼白和密密的红血丝,眼窝很深。这段时间,他憔悴了不少。
我于是意识到父亲也老了,但其实我常常忽略父亲也已经年过半百这件事。
他喜欢爬山,爬的很快,兴致很好。很近也许久不爬了,前段时间把腰扭了,也不知道恢复了没。这次吃完饭,我问他腰还疼吗?他愣一愣,点点头。父亲也变得不再那么倔强了,以前他是不怕疼的,而我好像突然才发现岁月从未饶过任何人。我身边的所有人,在我兴致高昂地往前奔跑的时候,都默默地被我落下了。我正当年纪,他们却垂垂老矣。
小时候他爱带着我到处玩,给我搜罗些新潮的玩具,口风琴、足球、动画碟片,我玩得不亦乐乎,在小孩子堆里骄傲地显摆着。后来上了中学,他要拉我出去跑步、打羽毛球,晚上出门散步看见跳广场舞的还要兴冲冲地跟在后面手舞足蹈。看着他扭扭屁股甩甩手的样子,我笑岔了气,拉他要走,父亲却得意地说:怎样?你老爸跳的不错吧!我以前可是学校的舞王。听他这样讲,我于是笑得更开心了。
这些牛他经常跟我吹,我从来不当真。他嘻嘻哈哈的时候太多了,我性格里的幽默和开朗全是随他。直到偶然听幺姨提起,原来年轻时候的父亲真是跳舞的好手。记得有一次我得了奖,拍了照片发给他看,结果红包没讨着,倒是让我爸在我面前嘚瑟了一把。好家伙,拍了一个视频发过来,他的荣誉证书奖状满满摆了一桌,我自愧不如,给他发了两个很赞的表情过去。
他总是乐呵呵的,我就总觉得他和我小时候眼里的父亲一样。可是现在他不笑了,满脸都是岁月的沧桑。
他竟也五十岁了。
我默默地埋下头,再不去看他。吃完饭,父母早早的催我回家休息,我将满二十,在他们眼中却还是需要保护的小孩。
告别父母,告别爷爷奶奶,我独自踏上回家的路途。天上有几颗星子为我指明方向。我的心沉甸甸的,便走不快了,慢慢的走着。看着两旁的树,光秃秃的枝干,叶子掉了一地,我于是知道这些树老了。想着爷爷干枯的手和父亲白色的胡茬,我知道他们老了。
花开花落,生命荣枯。树叶落了,树还会开,只是再也不是去年那棵树了。
想到这,我再也迈不开脚,由着自己淌下两行无力的泪水。
●作者简介●
江与度,实名廖海汐。四川人,西华师范大学大二在读。文字是沟通琐碎日常和心灵感受的桥梁,记录文字就是记录灵魂。恣意生活,热爱不歇,一生都走在成长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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